春天里的懷念

前些天撥打母親的電話是關機，今天再次撥打母親的電話是停機，我知道再過些時日撥打母親的電話肯定是空號。母親在我們日常的生活中不再參與，真的希望她就是累了，出遠門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散散心去了！然而老人家不是，今天母親什么都不要了，拋開兒女，拋開親友。母親，這不是您一貫的做法更不是您的秉性。您不是一直把每一個后人當著心尖尖的嗎？您不是把每一位鄰居、親朋當至親看待的嗎？可就是心里邊從來沒有自己，您能愛著每一個人為什么不能愛惜愛惜自己呢？今天您什么都放手了，什么都不管不顧了，直奔傳說里的那個未知的“故鄉”而去。

無需清風給力，記憶總是被清澈喚醒。記得母親臨走前笑著說過，人死了就去了泥土里的故鄉了，就去了云朵里的故鄉了。想著母親當時泰若的神情，看看今天縞素旖旎，真的希望母親去享受傳說里的清閑去了！就如那挽聯所描述的——“看人間忙碌勞累，享天堂自在悠然?！薄瓣柺辣M從忙里過，冥都只在靜中閑?！薄白栽趦A聽黃鳥喚，清閑笑看白云忙。”但愿母親去了那無怨無慮、清閑安逸的天堂里了！

母親病重的那些日子，我最為害怕的就是接聽父親電話。那些日子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沒有消息就是代表日夜牽掛我們的母親還健在?？墒窃诮裉煳野l現沒有母親的消息那是最壞的消息。在這樣一個梨花如雨的季節，在這樣白若雪的迎春花飄落的時節，一切虛構的消失了，那場交加的風雨不期而至，我們今天就這樣失去了您。難以承受的是現實之沉重，讓兒女們去背負一生的心里債務。

世界諸多事物都有其保質期，唯獨母愛沒有保質期，只有開始永不結束。75載風雨，盡顯母愛的飽滿，盡顯苦樂年華的意義。母親的貢獻比其所經歷的歲月和路程多得多。我不敢說母親坎坎坷坷的一生何其偉大，但我敢肯定地回答母親一生的經歷無比高尚。

母親有著上世紀初千千萬萬母親一樣的經歷，但是又不同于上世紀那些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婦女。一樣的是：都承受了戰亂的痛苦，飽受了饑餓的折磨，蒙受了天下荒年的災難，承受了養活眾多子女的辛勞。 所以，吃苦耐勞、勤儉持家、寬厚待人、善良恭謹成為母親為人的標志。為了提醒自己善良正直有意把兩兒子取名為玉善、玉良。

誰不愿意安逸此生，誰愿意顛沛流離？我的母親和上世紀初千千萬萬母親又如此不一樣。幼小就告別了徐家到傅家溝做了童養媳，當時奶奶已故，與爺爺和幼小的父親相依為命。苦難造就了母親堅韌的意志，貧窮鍛造了母親自強的精神。

上世紀，那個為了全家人好好活下來的年代，肩負十口之家的溫飽，母親沒有分秒閑暇。白天在生產隊里，像男人一樣揀苦活累活干，與鐮刀為伴，與鋤頭為友，早出晚歸，披星戴月，揮不去睛天一身土，脫不下雨天一身泥。毎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從莊稼地里回家后還得給全家人做飯，洗衣。給豬煮食，給拌雞糧，連想踹息一口氣的中午都從無休息。晚上坐在微弱的煤油燈下，納鞋底，補衣裳，一針針一線線把全家十口人的穿戴縫補齊全。記憶里，她總是有做不完的事，干不完的活，年復一年的辛勞，導致關節變形，筋絡疼痛。季節在變換，日子在更迭，母親的勞動卻依然。盡管如此努力，每年年終還是村里的大超支戶。默默無聞、無怨無悔的母親，用自己的血和汗，養活了兄妹七個，累垮的卻是自己。母親一生對得起任何人，無論是鄰居還是路人，唯獨虧欠的就是自己。(www.bazhanggui.com)

母親雖然是土生土長的莊稼人，但是，一手刺繡可謂惟妙惟肖，大自然的一切都會在她走針穿線間活著，一切賦予靈韻更賦予其意義。母親大字雖然不識一個，但是，心存大義，把家里全部瑣碎家務全盤料理，讓父親騰出更多時間為生產隊服務，為大隊服務，為公社民兵連服務?，F在細想，一切偉大就是誕生在瑣碎里，沒有人料理生存中的瑣碎又哪來偉大呢？母親是為瑣碎而生更應該說為偉大而生！母親目不識丁，不懂什么叫見義勇為，就是現在看到見義勇為的新聞還是感到費解，因為從莊家地里走出來的感情總是那么樸實真誠，舍己為人、扶貧救困在母親眼里乃是天經地義，是等而閑之之事。1978年那一個雪花飄舞的季節，經過鄰村水塘的母親，聽到婦女們大喊救命，因為一小女孩掉進水塘里，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刻，母親毫不遲疑地跳進水塘里，跳進刺骨的深水里把小女孩推向了岸邊，不會游泳的她，在深水里掙扎半天才被拿著竹竿趕來的鄉親搭把手拉上岸。事后，鄉親們問起母親當時為何不想想不會游泳的后果，母親微微一笑：來不及了，這還需要想嗎？那是人們不會出租感情的年代，小女孩的父母為了報答救命的恩情，讓小女孩認了母親親娘。從此母親有多了一個乖女兒。1980年在母親的協力支持下，父母自己托磚坯，上山砍窯柴，自己砌窯燒制磚瓦，在村莊里建起第一棟新房子。1984年勞動過度體弱多病的母親，終于體力不支和死神擦肩而過，在醫院切了20公分腐爛的小腸，住醫院一月余，從此身體每況愈下。病骨支離的母親直至去年再也無法支撐，8次進出醫院，四次輸血每次達600毫升，那期間全靠嗎啡止痛，在病榻上幾度迷離，醒來依然催著要出醫院。盡管虛弱得不能放下拐杖，熱情依然不減，仍舊鼓勵兒女放下她各忙各的工作。老是說：她不是病人，如果你們把我當病人，真的會大病一場的。無私、堅強、豁達是所有母親的天性還是我善良的母親所獨具的呢？

母親不厭其煩的叨叨，為我們增添了無窮盡的智慧和動力。在困難和吃虧面前母親總是鼓勵我們：吃虧是福，是上天給予我們一個鍛煉的機遇，經得起挫折才能更快成長；在躊躇彷徨的時刻，母親總是鼓勵我們：勇敢一點，勝利總是挑戰勇敢者的悟性，敗了大不了從頭再來，天塌下來有母親幫你頂著。在想逃離現實的時候，母親總是鼓勵我們：相信比懷疑多一次機會，世界上好人好事總比壞人壞事多得多！

面對孤單的父母，相伴為孝；面對患病的父母，照顧為孝；面對嘮叨的父母，聆聽為孝……母親您一一做到了，而我們小輩離孝道的距離確實甚遠！今天我們恍然大悟，母親為我們花的心思最多，我們為母親花的心思花的時間卻少之甚少，有您這樣的母親，恰是兒女和親朋們的好運氣。

我總認為母親會永遠存在，為兒女遮擋風遮雨，母親是天空中那一片蔚藍，給我們一片安寧純凈的空間，母親是那無邊原野里的一縷春風，給我們以勃勃生機。今天，不管我們怎樣悲痛，都無法挽回失去母親的損失，打擊再傷心再沉重，也只好先承受下來，讓悲痛化為動力的接力棒，成為我們今后戰勝風雨泥濘的支點。

曾經是一顆星星，照亮過無邊的黑暗，今天卻隕落在浩渺的天穹；曾經是那一縷和煦的陽光，溫暖過這個風風雨雨的世界，今天卻告別了斑斕的光環。母親把畢生的精力奉獻給了社會和家庭。“去去逾千里，悠悠隔九天。”母親就這樣安詳地離開了我們，然而她的生命因我們的存在而永存，因春天的存在而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