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歡歌溢滿農家院（散文）

我懷念在華陽旅居的日子。
　　 天氣入伏后，一年中氣溫最高且又潮濕、悶熱的日子便來了。我所居住的城市像一座桑拿房，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許是現在的人嬌貴了許多，整天龜縮在空調房里避暑，聽空調從早到晚的“嗡嗡”的嘶鳴，守著電視屏幕，看著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哭哭笑笑。
　　 那日，相約作協、文學社的朋友坐上旅游公司的大巴，一路驅車，翻越巍巍秦嶺來到位于洋縣的華陽古鎮，在一家農莊住下。
　　 華陽古鎮位于秦嶺南麓，這里氣候涼爽、愜意，就像進入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天，在農莊用過晚飯，客人們像被打開蜂箱的蜂兒似的，張著翅膀三個一群，二個一伙地飛了出去。出了農莊大院，瞬間，山村便隱去了他們的身影。
　　 一條逶迤的酉水河歡唱著從莽莽秦嶺中飄逸而出，我們十多個人沿著酉水河左岸悠閑的散步。炎炎的暑夏，卻沐浴著涼爽的山風，腳下的山村路是水泥鋪就的，蜿蜒曲折。路的兩旁，茱萸林長得郁郁蔥蔥，枝繁葉茂，一片接著一片，隨著地勢錯落有致。偶爾有從地里收工的山民騎著摩托車從身邊駛過，友善的與素未謀面的山村客人打著招呼。遠處山巒疊嶂，太陽收斂了耀眼的光芒，懸在山頂，慈祥地俯視著山川河流，裊裊炊煙。散落在山腳下的白墻紅瓦，像一顆顆珍珠，掩映在濃郁的綠樹叢中，被鍍上一層金燦燦的光澤，宛如仙境般精致、美妙。好一個：夕陽吻酉河，青嶺罩蒼柯。山徑幽深處，孤煙醉六合。
　　 （夕陽村色?中華新韻）
　　 猛然間，在一片山坡的平臺上，綠蔭之中孤零零的聳立著一座兩層農居。農居依山面水，瓷磚貼墻，院落四周沒有圍墻，卻被一棵棵枝繁葉茂的李子樹、茱萸、厚樸、杜仲樹環繞，挨著路邊是一叢叢嬌媚盛開的花草。秦嶺無閑草，各自領風騷，是它們滋養了在這里繁衍生息的動物。這些紅色的、紫色的、粉色的、白色的花競相開放，默默地守候在院落，點綴了農家小院的風景，陪伴著主人一起看日出日落。尤其是那紅色的野百合花，開得鮮艷，極像將要出嫁的村姑，面露羞澀而表情呆萌。
　　 我們一行人，腳步不由自主地跨進了這戶農家。
　　 女主人長得體態圓潤，相比之下，男主人卻身材消瘦，六十多歲年齡，兩鬢霜白，皮膚黝黑。許是常年飲山泉水的緣故，渾身透出旺盛的精氣神，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閃爍著淳樸善良的光澤。
　　 正是：綠樹繞農莊，青山映菲芳。笑邀山外客，殷殷漫情惶。
　　 （訪山村農舍?中華新韻）
　　 男女主人迎著我們一行不速之客，臉上掛著燦燦的笑容。男人有幾分靦腆、羞怯，舉足之間顯得無措起來，一雙手拽拽衣服，瞬間似乎想起什么。笨拙地從口袋里掏出一盒廉價的香煙，抽出一支遞給我們。看到男人抽煙，同行抽煙的朋友急忙掏出各自的香煙，殷勤地遞過去。“不用，不用。”男人嘴上說著，神色有些便慌亂，靦腆地接過朋友遞過的香煙，很快，男人的手指間便夾上了四五支粗細長短不一的香煙來。男人笑笑，忙不迭地從屋子里往外搬小凳子，熱情招呼大家在院子里坐下。女主人則熱情地端出一盤自家李子樹上摘下的果實，李子核桃般大小，卻是青皮。看著我們疑惑的眼神，女主人笑了，“熟了，就這種青色品種。”咬了一口，果然酸甜有味，大家便笑了。一盤李子，瞬間被搶了個干凈。
　　 此刻，傍晚的山村，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細紗，酉水河全沒有了白日的喧嘩，緩緩地流淌著，涼爽的風沿著河道徐徐拂過酉河的臉頰，輕輕拂過田野的花草，送來柔柔沁人的清香。
　　 “家里就你們夫妻兩人？”我環顧四周空曠的院落，高大的房屋，疑惑的問道。
　　 “孩子們翅膀硬了，哪能安心窩在這山溝溝里，這不都飛出去了，在外面打工。一年也就過年時回來看看。七八間房子，進進出出就我們老兩口。”
　　 “那是挺孤單的。”我似深有感觸，極富同情似得點點頭。作為一個城市生城市長的城里人，看慣了車水馬龍，習慣了喧囂繁鬧的生活，來在這幽靜寂寞的山區，也就是換換生活口味。如是長久地住下去，我怕自己會耐不住這寂寞的。
　　 我們十幾個人圍成一個圈坐著，歡快地聊著，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不停詢問著，農家小院瞬間充滿了歡笑聲。
　　 女主人柔情似水地看著自己丈夫，爽快地說：“他過去也和你們一樣，是吃官飯的。在百里外的縣城工作，這不，退休了人才回到山村。”在我們的詫異中，女主人接著說“看看，不像公家人吧，整個變成一個農民了。”
　　 男主人依然靦腆地笑笑，并且不答話。
　　 女主人告訴我們，她男人能行著呢，上班時能拉會吹，還是單位的文藝骨干呢。女主人在向我們介紹自己丈夫時，我們清晰地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那份驕傲和對男人崇拜的神態。
　　 聞此，大家便起哄，讓男人來一段。男人扭捏了一會，站起來，緩緩地進房，出來時，手中便多了一把二胡，在大家的注視下，端端地坐在小凳子上。不多時，悠揚的二胡聲響起，和著山村習習的微風，在寂靜的夜空畫出了一條空靈優美的音符。是一首《二泉映月》，男人拉得出神入化，大家聽得如醉如癡。典雅的旋律從男人嫻熟的指尖飄出，哀怨，蒼涼，低沉，如泣如訴中流露出男人的堅毅。琴聲突然一轉，樂曲立刻歡快、激昂起來，《好日子》的旋律猶如一股甜蜜的風吹進酉水河面，泛起層層漣漪，農家小院的上空也蕩漾著幸福的味道。
　　 男人拉得興起，樂曲不斷變換，我們一行人便坐不住了，有人站起來隨著樂曲高聲唱了起來。獨唱、男女聲二重唱……節目一個接著一個，寧靜的山村，美妙的音符，輕柔的旋律撫動著疲憊的心靈。每個音符都像生命在律動，越過蒼翠的山嶺，拂過茂密的森林，淌過清澈的酉河水，在山村小院這方小舞臺上，我們把人間的歡樂注入在歌唱中。此刻，一切紅塵喧囂都已遠離我們而去，曾紛擾心靈的憂傷、煩惱在歌聲傳遞的自信和微笑中蕩然無存。
　　 緋紅的晚霞在山脈的額頭鑲上一條弧形狹窄金邊，此時的太陽猶如一位羞澀的姑娘，慢慢為自己拉上了一層薄薄面紗，漸漸將自己的身體隱于萬山叢中。在我們恍惚眨眼的那一刻，皎潔銀白的月輝已把她柔和的光澤灑向了樹梢、河水、屋頂、路面。此情此景，宛如仙境：誰繪星辰綴宇州,人間煙火一庭收，縱然歲月千般苦,情漫曲幽自卻愁。
　　 （山村夜晚?中華新韻）
　　 夜色的帷幕徐徐落下，山村農家院的歡笑聲、嬉鬧聲逐漸被黑色吞沒，山村顯得朦朦朧朧，若隱若現。被綠蔭纏繞的、蜿蜒清幽的水泥路面，竟呈現出銀白色的光澤。盡興晚歸，我們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和些許遺憾離開了這個令人心儀的山村農家。
　　 皎潔的月在山頂悠然漂游著，山村四周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泛著銀白色光澤的路面上，迎面走來一對挽著手臂的情侶，在悠然甜蜜地散步。親密愛人披一身柔和月光，輪廓朦朧，留下多少美妙遐想。此刻，這對沉浸在兩人世界的戀人，一定陶醉在滿滿的幸福之中。
　　 2020.8.10（原創首發）